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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被擄時期(The Exilic Period

 

西元前586年,南國猶大亡於新巴比倫,耶路撒冷城、所羅門聖殿被毀,國中的精華與上層人士被擄去巴比倫異邦,進入巴比倫囚虜時期,這個時期持續近半個世紀。西元前538年,波斯古列王(Cyrus元前590529年,亦稱居魯士王)興起,釋放猶大被擄的人歸回巴勒斯坦。西元前586538年,這一段時間稱為被擄時期。

 

第一節  被擄到巴比倫去的猶大人

 

    耶路撒冷城被攻破,猶大國家滅亡,巴比倫征服者將猶大國的官員、上層人士、技術人員擄去巴比倫,這是主要的一部分。但事實上不可能全部被擄走,剩下的一部份貧窮老弱,留下看守田園,“修理葡萄園,耕種田地”(《列王紀下》2512),另外還有一部份流亡於鄰邦埃及,接著流散到地中海沿岸各地。

    被擄到巴比倫去的猶大人屬於國家中的上層分子、工匠、技工、手藝人等,聞名的以西結先知也在被擄的人群中。新巴比倫王對待猶大俘虜遠比以前的亞述王寬容得多,如北國以色列滅亡後,亞述王撒珥根二世將北國居民擄去亞述後,被強制分散各地,化整為零,終於使北國以色列人逐漸與異族人同化,久而久之,成為“丟失的十個支派”。這次被擄到巴比倫去的猶大人從若干資料上可以證明,他們仍可以聚居一地,享有一定的自由,並保留相當程度的民族習俗與特點。根據《以西結書》第一章的記載,以西結先知本人和一部分被擄者被安置在巴比倫的迦巴魯河邊。該聚居點稱為“提勒亞畢”(TelAbib)“提勒”希伯來文為“土丘”或“小山崗”,即被擄猶大人的聚居點。除《以西結書》315提到此“亞畢山崗”外,《以斯拉記》中也提到被擄百姓聚居點的地名,如“特米拉”(Telmelah)、“特哈薩”(Telharsha)等(《以斯拉記》259)。此處地名譯文的“特”,與《以西結書》315的“提勒”在原文都是“Tel”,指“土丘”或“小山崗”。由此可知,被擄之民在巴比倫都有眾多的“提勒”或“特”某某的大小民族聚居點。這種聚居點成為他們生活與崇拜既分散又相對集居的中心。

    被擄之民在巴比倫異鄉的初期情況,雖然聖經中沒有很多的記載,但僅從《詩篇》第137篇這篇反映被擄時期的詩章中,就可以看出被擄之民在異鄉內心的痛苦和對敵人的仇恨情緒。他們對耶路撒冷的愛戀與對巴比倫人、以東人的憎惡,形成了很鮮明的感情對比。這篇《詩篇》一開頭寫道:“我們曾在巴比他的河邊坐下,一追想錫安就哭了。我們把琴掛在那裡的柳樹上,因為在那裡,擄掠我們的要我們唱歌;搶奪我們要我們作樂,說:‘給我們唱一首錫安歌吧!’我們怎能在外邦唱耶和華的歌呢?”詩歌的作者肯定屬於一個身歷其境,備嘗身心磨難的被擄者,他目睹以東人對這場災難的幸災樂禍,親眼看見巴比倫敵人的殘暴肆虐,他心中充滿復仇雪恥的情緒,因而發出了似乎越出常情的咒詛說:“耶路撒冷遭難的日子,以東人說:‘拆毀,拆毀,直拆到根基!’耶和華啊,求你紀念這仇。將要被滅的巴比倫城啊,報復你象你待我們的,那人便為有福。拿你的嬰孩摔在磐石上的,那人便為有福。”(《詩篇》13779)。

被擄初期,被擄之民不理解這場災難的長期性與磨煉對他們所具有的意義。他們盼望很快結束這場災難,很快得以歸回故鄉。西元前597年,約雅斤與首批被擄者在巴比倫只度過三、四年困難的時光,就有假先知迎合這種思想情緒,散佈被擄之民二年之內就將歸回,聖殿被擄去的器物亦將運回的虛假預言(《耶利米書》2814)。耶利米先知力斥這種假預言的虛妄和危害,早在第一次被擄之後,耶利米先知就寫信給巴比倫被擄之民,勸戒他們要在巴比倫蓋造房屋,安心定居下來,要“栽種田園,吃其中所產的。娶妻生兒女,為你們的兒子娶妻,使你們的女兒嫁人,生兒養女,在那裡生養眾多,不至減少”(《耶利米書》2956)。隨著歲月推移,前後被擄之民逐漸適應巴比倫異鄉的生活,他們從事各種社會生產勞動,包括商業、手工業、農業等,以後也有少數人在巴比倫上層社會中得到較高的位置。在宗教生活上,巴比倫異鄉沒有耶和華的聖殿,所以每逢安息日,在他們各民族聚居點,人們聚集一處,彼此安慰,互相勸勉,回憶先知早日的教訓和預言。這種聚會形式和內容,逐漸成為猶太教後來猶太會堂(synagogue)的起源,發展為以後猶太教的正規崇拜形式與組織。在宗教思想上,被擄之民經歷被擄的苦難,痛定思痛,他們對早日先知的預言與教訓有了更深刻的體會和理解。特別關於被擄終將歸回,耶路撒冷必將復興的預言,更大大堅定被擄之民將來歸回祖國的盼望。舊約中最早的先知書卷《阿摩司書》的末後一章曾明確無誤地預言說:“到那日,我必建立大衛倒塌的帳幕,堵住其中的破口,把那破壞的建立起來,重新建造,象古時一樣……,我必使我民以色列被擄的歸回,他們必重修荒廢的城邑居住,栽種葡萄園,喝其中所出的酒,修造果木園,吃其中的果子,我要將他們栽於本地,他們不再從我所賜給他們的地上拔出來,這是耶和華你的上帝說的。”(《阿摩司書》9111415)。被擄之民早先對先知的預言將信將疑,經歷被擄的嚴酷事實,他們感悟了先知在各個時期對君王和眾民的警戒、勸勉和譴責,以及預言和應許都是真實可信服的。被擄時期中,先知的權威地位在民中大大提高了。

 

第二節  被擄時期殘留巴勒斯坦的猶大人

 

    新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滅亡南國猶大後,多次擄走猶大居民,被擄走的多屬國中的上層和民中的精華,留下來的是民中老弱和貧困窮人,他們管理殘破葡萄園與耕種土地(《列王紀下》2512)。這批人苟存活命於荒廢家園之中,耶路撒冷呈現一片淒涼景象。舊約《耶利米哀歌》是僅有反映猶大國滅亡,耶路撒冷被毀時驚心怵目情景的詩章。詩歌作者顯然是一位耶路撒冷被毀慘狀的目擊者,這城的先後光景對比太鮮明、太令人傷心了。他寫道:“先前滿有人民的城,現在何竟獨坐;先前在列國中為大的,現在竟如寡婦;先前在諸省中為王后的,現在成為進貢的……”(《哀歌》11);“黃金何其失色!純金何其變色!聖城的石頭倒在各市口上……素來吃美好食物的,現今在街上變為孤寒;素來臥朱紅褥子的,現今躺臥糞堆……慈心的婦人,當我眾民被毀滅的時候,親手煮自己的兒女作為食物”(《哀歌》41510)。詩歌作者不僅看到美麗的黃金的城市變成糞堆,他也看到巴比倫敵人的擄掠施暴:“我們的產業歸與外邦人;我們的房屋,歸與外路人……敵人在錫安玷污婦人,在猶大的城邑玷污處女……”(《哀歌》5211)。這位耶路撒冷的見證人為耶路撒冷這場浩劫哀哭失聲,流盡眼淚,肝膽寸裂:“我眼中流淚,以致失明;我的心腸擾亂,肝膽塗地,都因我眾民遭毀滅,又因孩童和吃奶的在城內街上發昏。”(《哀歌》211)。

   《耶利米哀歌》五首如實提供了當年耶路撒冷毀滅後的慘狀,這種淒涼景象到以後若干年代後才漸漸改變。雖然沒有直接的文字記載,但巴勒斯坦周圍的民族,包括亞捫人、摩押人、以東人等是逐漸遷移進來了,以填補被擄居民的真空。《以西結書》36章間接地反映如此情況:“仇敵說,阿哈?這永久的山崗都歸我們為業了……主耶和華對你們如此說,我真發憤恨如火,責備那其餘的外邦人和以東的眾人,他們快樂滿懷,心存恨惡,將我的地歸自己為業,又看為被棄的掠物……你們四圍的外邦人總要擔當自己的羞辱,這是主耶和華說的”(《以西結書》3617)。異族人的遷居,多民族混居現象,日久不可避免逐漸產生血統的混合,毫不奇怪到了一百多年後的波斯時期,在尼希米回到耶路撒冷的年代,猶大地已出現了有不會講猶大語言的新生後代了。尼希米的自述是這樣說的:“那些日子,我見猶大人娶了亞實突、亞捫、摩押的女子為妻,他們的兒女說話,一半是亞實突的話,不會說猶大的話,所說的是照著各族的方言,我就斥責他們”(《尼希米記》132324)。

 

第三節  流散到埃及、非洲的猶大人

 

    巴勒斯坦毗鄰埃及,南國猶大又曾長期處於埃及控制之下,所以猶大亡國後,一些親埃及的猶大人逃亡到埃及去。他們在埃及建立聚居點,並受到埃及較寬容的庇護,能保留他們在耶路撒冷的宗教和習俗,甚至建立聚會用的聖所。

    另據《耶利米書》記錄的材料,在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的護衛長尼布撒拉旦佔領耶路撒冷後,曾釋放先知耶利米,許可他自由選擇,或去巴比倫或留在耶路撒冷。這時巴比倫王立猶大本族人基大利為省長,管理這片已經遭毀滅的土地和剩餘下來的一些人。不久基大利被少數潛伏下來的王室貴胄所刺殺,擁護基大利省長的約哈難派系追索以實瑪利兇殺集團,這些人東逃亞捫境內,約哈難等不顧耶利米的反對,裹挾先知耶利米和書記巴錄等進入埃及(《耶利米書》40l6411311154317)。此後,耶利米先知和進入埃及這一批人的下落,聖經以及別的史料都沒有任何記載了。但完全可以肯定的史實是:西元前586年南國猶大亡國之後,除了被擄去巴比倫的人之外,另有相當一部分人是逃亡到埃及非洲一帶的,這些人到了波斯王岡比西斯佔領埃及時還出現過,並為人所共知。本世記在埃及阿斯旺(Assuan)地區,曾發現了一批很有價值的考古資料,被稱為《象島紙莎草紙文獻》(Elephantine Papyri)。這些文獻證明了在埃及尼羅河象島地區曾住有從巴勒斯坦來的猶大人,他們在象島上建立有與耶路撒冷聖殿相類似的聖殿,他們敬拜的神,名為“耶和”(Yahu)。而這聖殿在西元前525年波斯王岡比西斯佔領埃及以前就已經存在了。《象島文獻》中有一封象島的猶大人寫給駐耶路撒冷波斯官長巴哥阿斯(Bagoas)的信,信的內容是向巴哥阿斯陳述象島的聖殿被埃及的波斯人所破壞,因此請求巴哥阿斯許可他們重新建造。另一封就是巴哥阿斯的覆信,批准猶大人重建他們的“耶和”(Yahu)聖殿。這兩封用紙莎草紙書寫的古信件,證實了在猶大亡國之後,確有一批猶大人逃亡來到埃及定居。這兩封信的年代,大約是波斯大利烏王二世在位期間(元前424404年)。

    西元前八世記的先知以賽亞曾預言埃及將出現耶和華的宗教說:“當那日,在埃及地中必有為耶和華築的一座壇;在埃及的邊界上必有為耶和華立的一根柱,這都要在埃及地為萬軍之耶和華作記號和證據…耶和華必被埃及人所認識,在那日埃及人必認識耶和華,也要獻祭物和供物敬拜他,並向耶和華許願還願”(《以賽亞書》191921)。象島中耶和華聖所的出現,可以說正符合先知想像中的“耶和華的壇”和“耶和華的柱”。

    西元前六世紀時的另一個以賽亞(被稱為“第二以賽亞”),他生活工作于南國猶大亡國後的被擄時期,這時被擄異邦的猶大人盼望歸回耶路撒冷的日期能早日來到,期待上帝安慰、安慰他的百姓,並對耶路撒冷說安慰的話。這時第二以賽亞先知(包括《以賽亞書》第40章至第55章)發出充滿信心的預言說:“我(耶和華)必使我眾山成為大道,我的大路也被修高。看哪,這些從遠方來,這些從北方、從西方來,這些從秦國來(“秦”原作“希尼”)”(《以賽亞書》491112)。“諸天哪,應當歡呼!大地啊,應當快樂!眾山哪,應當發聲歌唱!因為耶和華已經安慰他的百姓,也要憐恤他困苦之民”(《以賽亞書》4913)。第二以賽亞先知在猶大被擄時期即將結束之前,滿有信心盼望歸回日子的來臨。到那一日,通往錫安的大道,必滿了人,這些分散到耶路撒冷東、西、南、北方的上帝子民都要回歸,於是就說:“這些從遠方來,這些從北方,從西方來,這些從秦國來”。“秦國”曾被一些解經家解為是指中國。實則“秦國”的希伯來文是讀作Sinim,漢譯為“希尼”。由於近代聖經原文考證的研究,英文聖經的新譯本關於Sinim(希尼)這一詞語已改譯為Syene(色耶尼),因為希伯來文原文的“希尼”,只需改動一個相類似的輔音字母就成為“色耶尼”,而“色耶尼”是現在埃及南方阿斯旺的舊名稱。而色耶尼(即阿斯旺地區)己為上述的《象島文獻》所證實,在猶大亡國時,曾有一批猶大人流亡並定居於阿斯旺的象島,還建立了會堂。所以根據《以賽亞書》4912的上下文,先知預言有一天,眾流散之民將從各方回歸耶路撒冷,上文為“從北方來、從西方來”,而下文“從色耶尼來”恰代表“從南方”色耶尼來。可以推斷,第二以賽亞先知曾獲悉埃及南方的色耶尼住有流亡的猶大同胞,到那日,他們也將回歸耶路撒冷。

    今日較通用的英文聖經《修訂標準本》(1952年)與《牛津聖經新譯本》(1970年)已將Sinim(希尼)改為Syene(色耶尼),《佳音聖經》(Good News Bible)的中譯本將“從秦國來”改譯為“從南方的阿斯旺來”,另加底注雲:“阿斯旺為埃及南部一城市,該城曾有猶太人的一個大社區”。由此可以想見,一些考古資料(如《象島文獻》等)的發現不僅有助於澄清歷史事實,並且也有助於若干聖經難題的正確解釋。

── 許鼎新《希伯來民族簡史》